我从小生活在外婆家,每逢初春,外婆家附近的山坡上生出各种鲜花、野菜来,我印象最深的是折耳根。
记忆中的折耳根生长在田埂上,和野菜苔、鱼鳅串、马蹄草长在一起,我们几个孩子去打猪草时,总爱割一把折耳根放在背篓里。
“折耳根,遍坡生,我是家婆的亲外孙……”我们手里拿了小锄,弯腰在田埂上撬了起来。撬起来的折耳根根茎细细长长,有许多和着泥土的根须。把茎折断放进嘴里,立刻就有了浓浓的腥味。回到家后,外婆把折耳根洗净切段,再把灶里烘干的红椒搓成细块,加上葱、蒜等佐料,这样凉拌的折耳根咀嚼起来就有了味,而且够香。有时候,我也会顺便把野葱一同带回来,外婆就会说“孙儿真乖”。折耳根拌野葱,那香味甚至会让人流出泪来。
有时候田埂上长有粘莲子,球状的有好多小籽,散开的、黑黑的,我撬折耳根经过时,这黑籽立马就会粘在身上,用手拍打,只会粘得更紧。外婆见我衣裤上有粘莲子,用刷子使劲刷它们,才能清理干净。
那年春天,我的小伙伴腿部患疾,大人就说去田坎上撬一些折耳根回来,把它放入石臼,细杵捣碎,用它敷在腿上便会见好。果然,不几日,他腿上的红肿就消了,疮口上很快结了疤。大人说,折耳根清热解毒,能治红肿的疮。
长大后的我去了高原当兵,在那里再也没见过折耳根,后来再辗转到城市中,也没能闻到折耳根的腥味。直到来成都定居的时候,在常见的街巷中见到卖折耳根的商贩,晃眼间与外婆的折耳根似乎一样,但凑近仔细看却发现,这些被整齐摆在摊上的折耳根茎肥大、叶宽厚、根部也没有泥土,闻之毫无腥味。“折耳根,来半斤!”然而买它的人络绎不绝。拿回家做菜,淡而无香,再也没有小时候乡间的泥土味。旁人说这些折耳根是大棚里培育出来的,哪有田埂上的好吃。
今年开春后,我将母亲接到成都住。她在老家买了两大袋折耳根,一看就是山里生长的,拿来炖汤、凉拌,好多天也没吃完,余下的晒干捣碎。“折耳根消炎消毒,拿来治疮疤。”母亲还是这样说。是的,山里的折耳根,虽然茎细叶小,还带着泥土,长得也不好看,但我们都喜欢它原始的模样和浓郁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