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得家中夜深坐,还应说着远行人。”白居易的这首诗作,便是我儿时春运回家的真实写照。
那一年,我们还住在外婆的老屋里,外婆住在东间房,我们一家三口挤在西间房。
深夜时分,老屋里亮着灯,外婆坐在暖和的被窝里迟迟不肯入睡,跟外公说着我们回家的消息。我们所乘坐的车在夜晚出发,每隔一段时间,她便打电话来问我们到哪儿了。等车驶出很远很远,月也渐渐移过中天时,外婆才终于抵挡不住倦意,躺下入睡了,而那灯也悄悄隐入沉沉的黑夜之中。
除夕夜,正当我陶醉在春晚的小品捧腹欢笑时,家人们不知何时走进了屋。外婆跟母亲在我身后嘀咕,大意是说让我“爬门头”。我转过头来不解地问,“什么是爬门头?”原来,爬门头就是把大门关上,让我抓着门后的门栓爬上去。因那时候我身材矮小,外婆担心我个子长不高。根据家乡的习俗,年三十晚上“爬门头”,来年会长个子,而且爬得越快长得越快,爬得越高长得越高。
我从小就恐高,听完后内心十分惧怕。可是外婆苦口婆心地劝说,我无奈地不得不从命。于是,我颤颤巍巍地伸手扒住了门闩,父母则在下面托住我。外婆不放心,走近了凝神盯着我,生怕我掉下来。我咬牙往上爬,脚踩在了门栓上,手死死地抓紧了门头,但头不敢往下看,只嚷嚷着:“好了吧,我可以下去了吧……”外婆忙说:“可以了,慢点下,再慢点下……”
等我下来站稳后,抬头看了一眼那门头,还觉得高得可怕。但这恐惧没持续多久,就被春晚带来的欢笑给冲淡了。后来,我们和外婆都坐在被窝里,外婆和母亲聊着家长里短、邻里趣事,外婆说着一年来老家的见闻,母亲则告诉她一年来外面的趣事。
早已忘记那天的灯到底是什么时候熄的,我只记得那夜的被窝很暖和,我十分欣喜地听着外婆和母亲说趣事。人说“长夜漫漫”,我却觉得何其短暂,短暂的不只是那个夜晚,还有人的一生。
如今,外婆和外公早已离我们而去,我们一家后来也买了自己的房子,大年三十的晚上也都在自己的屋里过了。可是那年那晚的老屋,和那灯下的时光,至今仍令我眷恋。“家人闲坐,灯火可亲。”我想,说的正是如此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