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早年的家乡,每到年前,就有小贩挑着一头是风箱火炉、另一头是爆米机的担子,从村外应时而来。
只要爆米花担的身影一出现在村口,根本无须小贩吆喝,大家立马奔走相告:“爆米花的来了!”那跑得比风还快的消息,不仅刺激了小孩们敏感的神经,还连带着将他们的听觉和嗅觉一并高速运转起来。一个个赶紧扔下手里的泥巴,火急火燎地奔回家,向大人讨要可爆的物品。
刚在向阳避风处歇下脚的小贩,已从挑子卸下风箱火炉,又从另一头拿下那个圆筒状的爆米机,将其竖起后,打开一端的羊角盖,将要爆的原料倒入筒内,放少许糖精,使劲拧紧盖子,搁在钢筋支架上。生着火,坐到凳上,便左右开弓好似在弹奏一段交响曲般,一手拉风箱,一手慢慢摇起了爆米机。
对于乡村孩子们来说,看小贩爆米花就像欣赏魔术表演一般神奇,三五成群围过来,有胆大的甚至主动上前帮小贩拉风箱。随着“吧嗒吧嗒”破旧风箱传出气喘吁吁的声音,炉中腾起淡淡青烟,趁着风势不断熏燎着那些小脸。然孩子们不会刻意去避开烟气,反而神情专注地盯着爆米机转柄上的记时表指针。原先的激动心情,随着指针的转动愈来愈紧张。
约七八分钟的样子,筒内气压已足,小贩站起身,将烧得肚皮白亮的爆米机从炉上取下,一手握转柄,另一只手拿一个长长的麻袋,套在机前的位置,再用脚蹬住机身,猛一发力,口喊一声“响啰!”
此时,胆小的孩子已跑到20米开外的地方,双手捂着耳朵,睁大两只眼睛,盯着那团跳跃的火光。不过每次总有几个顽劣家伙,依旧站得很近,也不管会不会震坏耳朵。
但闻“嘭”的一声,震得脚下直打颤的巨响和着孩子们的惊叫,一片白烟冒过,来不及眨眼,浓香便弥散在空气里。早已在筒中闷得难受的米粒,随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喷涌而出,既像朵朵飞溅的浪珠,又像雪花一样,轰然冲进千疮百孔的麻袋里。等那翘首企盼的欢乐号角响声刚过,孩子们便笑闹着围了上来,像一群麻雀似地抢米花往嘴里塞。不花一分钱,就有得吃。
随着一次接一次摊前传出的巨响,乡间的夜色逐渐笼了上来。寒风凛冽中,前来爆米花的人却越聚越多,整个村庄都弥漫在那裹着浓香,含着煦暖的甘饴年味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