亦菜亦草马齿苋

去年夏天，一场雨过后，底楼老徐家种的十余盆花草里，徒然冒出许多草来，不免让老徐连叹，人比花瘦，花比草瘦。我凑近一瞧，原来是马齿苋。

记忆中的乡下，在每年五六月间正是最忙的时候。等到农活忙完，连绵几天的阴雨，让野草野菜冒出了头。其中，长得最旺盛的就是一丛丛青中泛红的马齿苋。

早年的乡间，菜园是一家老小生活的重要保障。因此，农人对菜园都盯得紧紧的，一旦发现有了野草，总会在第一时间加以清除。唯独这马齿苋，外婆并不像对付其他杂草那样一锄下去将之腰斩，有时会让它们把枝芽铺满大地。儿时的我一直认为，马齿苋的“好人缘”，得益于它们温柔敦厚的性格。

从泥里钻出来的它们，有着青紫色的茎，从根部出发，一路默默无闻地匍匐前行，长势虽热烈，却丝毫不招摇。似指甲盖大小的叶，珠圆玉润一如当下流行的多肉植物，给人以亲切感觉。即使在盛夏最热的午时，野田寂寂，万物都低下头、昏昏欲睡之时，它们却在叶簇中心打起一朵朵小花蕾来，朝开暮合，静默内敛。

马齿苋最为人欣赏的是那柔弱外表下蕴藏的坚韧草根本色。它特有的倒卵形肉感叶子和肥硕茎干，极能贮存水分。往往几个毒日头晒下来，地都快焦了，马齿苋却依旧保持着风骨。即便将之连根拔起，只需一沾水，它们立马精神抖擞起来。亦因此，马齿苋理所当然地成为此时节里，最宜改换口味的清新野菜。

马齿苋是铺开生长的，一株便可遮避到比草帽还大的地方。只需寻到主根处一拔，整株马齿苋便给拔了起来，吃上一餐绰绰有余。回家后抖去泥土，择洗干净，或烹炒或焯熟，滚汤也行，但最简单的吃法是凉拌。与大多数野菜一样，马齿苋略带青涩之气，须用沸水焯过，沥干切段，再按自己口味拌以食盐、酱油、蒜泥等调料，放上十多分钟，让菜与调料充分融合。暑气氤氲的夏日傍晚，盘中那出身乡野的马齿苋，经一番“沐浴梳妆”后，已出落成让人们齿颊盈香、清爽怡人的美味佳肴。拈上一箸，慢慢咀嚼，口感肥厚，脆滑爽嫩中略掺杂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。再吃上几口，便透出一股清茶般的幽香，满口生津。

如今的市场上，不少过去熟稔的蔬菜都变节了，再也寻不到当年的味道。唯有这马齿苋还坚守着气节，香味依然荡漾于乡人的味蕾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