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茶香

立秋后，山里的茶叶便急匆匆地冒出了尖儿。秋茶香味高扬，韵味悠长，比起春茶的浓郁，秋日的茶独有一份清雅。

在落叶遍地的秋日，我与外婆踏着山路，哼着小调，崎岖而上。外婆告诉我，循着香气就能找到茶树。一开始，我只闻到伴着泥土的草木香气，又走了几里，我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茶叶清香。顺着山路继续向上，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愈发醇厚，茶香散落一地。隐约中，我看见茶树斜立在坡上，层层叠叠，秋风一吹，仿佛翠绿的波涛袭来。与山路两旁的枯叶相反，茶树嫩嫩的新叶肆意生长，被包裹在墨绿的老叶中央，生机勃勃。事不宜迟，我背起竹背篓，急忙跟在外婆身后，准备采茶。

行至茶树前，外婆耐心地教我采茶步骤。“要轻轻地摘，不能伤了芽子。”只见她用手指捻起茶树顶端的叶芽，放进背篓里，轻巧又熟练，而我则笨手笨脚地扯下几片叶子，任由绿色汁液流淌在手心。捧起几片茶叶凑到鼻尖，清香中又有些许的涩味。阳光透着叶子间的缝隙落在地上，外婆的汗水也顺着额头流到鼻尖。“外婆，你累不累？”我问。“不累，这茶要抓紧摘，过了时候就不香喽！”外婆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。

新采的茶叶不需要复杂的加工，只需将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叶芽在大锅中不停地翻炒，不久茶香就会在空气中流动。原本娇嫩的新芽在高温的淬炼下逐渐蜷曲干瘪，颜色也由青转黑，完全看不出原来那鲜嫩如水的姿态。我好奇地问外婆：“为什么要把它们变成这样呢？原本翠绿的嫩芽不更讨人喜欢吗？”外婆笑而不语。

一壶热水沏下，茶绿洇染开来。雾气腾上，茶香渐渐弥漫，比刚采下的新芽香气更张扬、更浓郁。我捧起一杯浅尝，入口虽苦，但细细回味却能尝出水的甘甜，茶香萦绕舌尖，只觉得心旷神怡。

诗人说秋天是悲凉萧瑟的，像一碗清茶泛起阵阵发苦的思潮。我想他肯定没尝过外婆的茶，外婆的茶回味甘甜，唇齿留香，流动着收获的喜悦。身处茶香弥漫的秋天，人们又怎会感到难过伤怀呢？

如今，每逢茶季，我就会想起外婆采茶时的背影，虽然微微佝偻，却有着岁月沉淀下的美丽，如茶叶一般。

一片茶叶、一位老人，我仿佛窥见了生命荣枯的秘密。而生命之美，往往就在于明晰岁月的荣枯盛衰，自有韵律节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