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给我打来电话,语气里透着欣喜:“娃,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?凌霄花开了!”我的心头蓦地跃起几分惊喜,还记得离家那天,我特意为它浇水告别。彼时,它小巧的叶子顺着窗台的护栏蜿蜒,深深浅浅地绿了一地。
知道它的名字,是从舒婷诗中。舒婷说,“我如果爱你,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,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……”从此,在我的脑海里,对凌霄花便留下了鄙薄的记忆。直到有一年到扬州,金山脚下的“枯木逢春”景观让我深受震撼:两根残骸树桩傲然挺立,手腕粗的凌霄攀援而上;满树的绿荫如染,橙红色的凌霄花点缀其间,远远望去,宛若一幅热烈奔放的风景画。
朋友告诉我,这树桩曾被雷电袭击,戛然枯死。而凌霄花却以攀援的姿态,赋予银杏苍凉倔强的静寂之美,像是给了银杏另一种生命。我在树下仰视和惊叹,突然想起什么叫彼此依附和成全。母亲在阳台上种的凌霄花,是我去年初逛花市时无意遇见的。那天在花市上,我见一盆青花瓷煞是好看,只是中间突兀地埋了一截光秃秃的枝丫。老板嘴甜,说着:“凌霄凌霄,买花的人志存高远,壮志凌云。”这样一听,我的心里竟生出几分敬重。我特别好奇,没想到凌霄花的花语还可以如此解读。多年来,我只记住了它的攀援,如此看来,是先入为主造成了我的偏见!连盆带土,把凌霄买回家,看它如何藤蔓缠绕,改写我的偏见,改写被诗化的标签?
一天,夕阳晚照的时候,我站在窗前凝望,凌霄的花苞已冒了出来,我似乎听见它欢快的呼吸声,这个声音来自凌霄花的奋斗。从一截枯败枝丫开始,它依靠自己的力气,抽出枝与叶。没人能知道,这期间它历经了怎样的等待和漠视。
离家不过十余天,它就开始回应我的期待,那红红的花开得茂密还是稀疏?母亲说:“自己回来看。”我知道母亲念我了,而我也念着三岁的豆豆。那一日,离家奔赴防疫一线的时候,豆豆在一旁天真地问我:“爸爸,你是去打病毒吗?”我说是的,只见她拿着一个电蚊拍来,“爸爸,给你。”原来,她是给我找“武器”去了。前一日,在视频通话中,她眼泪汪汪地喊我:“爸爸,我想你了!”“爸爸,我做核酸了,戴了口罩的。”我的眼睛瞬间湿润,迫不及待地催她挂了电话。
读《大自然的八堂课》,我懂得了大自然教给人们一个重要的道理便是相互依存。比如凌霄对窗台的攀援,母亲和孩子对我的依恋。没有人是一座孤岛,可以自全。在时间的长河里,我们彼此依存,相互陪伴,这,或是最好的成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