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的地果儿

下班后，我走出单位大门，遇见一对爷孙在街角售卖地果儿。一张摊开的蛇皮袋子上放着一堆红红的果子，由于刚被清洗过，果皮表面湿漉漉、亮晶晶地闪烁着光，瞬间勾起了我童年的记忆。

曾有很长一段时间，我将地瓜与地果儿混为一谈。那些年，在乡下很难见到个大皮薄、雪白脆甜的地瓜，其外形与红薯类似，可生吃，亦可切片炒熟做成菜肴。而读音相近的地果儿却圆润细小，与地瓜完全不同。

“六月六，地果儿熟；七月七，地果儿密；八月八，找木瓜。”一首童谣总能简洁生动地点出时令瓜果的特质。地果儿跟随丰腴的藤状根茎广泛分布于荒坡野地，通常紧贴着土壤生长。成熟后的果实颜色深红，外形椭圆。掐去前面一截，分开汁水饱满的表层，内里的果肉红润、粉嫩而晶亮，和无花果颇为相似。吃起来有着其他水果不能替代的细腻和甜润，更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。

从小在乡村摸爬滚打，我深深地体会到地果儿从泥土里露出头来的那份喜悦。地果儿繁盛的地方，去的人往往很多。人们一遍遍像篦子一样在地皮上反复梳刮，不得不佩服这些小小地果儿的顽强生命力，往往前一天才被清理干净，只消一夜功夫，便有新果冒出泥土，令人惊喜。于是在暴烈日头之下，一个个皮糙肉实的毛孩子光着膀子漫山遍野寻找地果儿，成为夏天独有的风景。

有一天，我在屋后松林坡放牛，中午时分，为了赶近路回家吃饭，从一处坡地跳了下来。没承想一脚踏空，整个人急速朝着下面更为陡峭的坡坎滑落，情急之下，我一把抓住一丛黄荆，总算将坠落中的身体停了下来。乱草、荆棘加上砂石，给身体多个部位造成擦伤，钻心的疼痛阵阵袭来。正当我强忍疼痛打算站起身来，一场因祸得福的发现却立时让我兴奋起来。原来那面人迹罕至的陡坡上，居然长满了地果儿藤，我右手分开一片藤叶，冒出一簇红艳艳的地果儿，再分开一片，依然是密密麻麻的地果儿在眼前晃动。激动不已的我顾不上其他事情，当即脱下衣服，将这面坡地小心翼翼清理一番，地果儿多得衣服都包不下了。

那之后好一阵子，每到下午，我都要去原地捡捡漏子，每次都满载而归。时至今日，地果儿的清香与甜润仿佛一直萦绕在我心间，那是源自乡土的气息，总能让我想起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