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转暖了些,粉白的樱花如云般开满树梢。空气中随处都飘着春日特有的香味,却又与往年不同。
“春天要养肝,疏发阳气。”在家时,母亲总这样念叨。小时候的我体质弱,总是感冒,母亲不忍心我三天两头地打针吃药,于是查遍中医医书,决定试一试艾灸。从此,我只要想到春天,就会想到那艾灸的味道。
艾烟徐徐升起,伴着草木的香气与微苦的药味。这样的灸疗伴随了我童年时期的每一个春天,偶尔我会看到母亲熏黄的手指、或是混浊未眠的眼。“妈妈,我觉得好多了,不用灸得这么勤。”但她只是温柔地笑笑,仍然坐在乳白的烟雾中,自顾自地说着:“好多了,那太好了。”时间久了,清苦的白烟钻进她柔软的发丝,钻进她褪色的衣衫,母亲变成了苦艾味儿的。
再长大些,我开始抗拒艾灸。春日里有花香,有阳光暖烘烘的香,还有泥土苏醒的芬芳,而我低头却满是衣领发梢的艾烟味儿。“妈妈,我不灸了,这太难闻了。”但母亲却摇摇头,“这怎么行呢?坚持下这几个月才有效果。”
次日,放学回家的我发现家里的艾味减淡了许多,床头也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漂亮的花。我的房间有了花香,被子有了阳光暖烘烘的香,通风的窗口飘来了草坪泥土的清新气息,但母亲还是苦艾味儿的,“什么时候母亲身上也能有点春天的味道就好了。”我在心底默默想着。
楼下的重瓣粉樱开了,淡淡的花香飘入我的窗口。我灵机一动,翻出自然课本“制作花香香水”的一页,照着步骤采了花,浸入酒精密封起来。还颇为认真地装入了精致的小喷瓶中,作为礼物送给母亲。在我期待的目光下,母亲轻轻按动泵头,细密的香雾弥漫了空气,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。步骤没有错,味道却像发酵的桃子。
繁樱又盛,不知楼下的重瓣樱花是否盛开了,不知远在家乡的母亲是否又燃起了苦艾。不觉间已到花阴下,我举起手机拍下了那粉白的云,发给了母亲,道一句:“妈,最近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