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念人间柿

说起我最爱的水果，还得数柿子。每每一念起它们停留在唇齿的甜爽，早年绿树成荫的祖母家的老宅，便带着些许温馨感在心头静静地弥漫开，像笛声般悠远。

祖父喜欢种树，在不大的院子内，栽有杨树、桂花树、石榴树，外加一棵种在老屋屋角、如大伞般的柿子树。曾听父亲说过，那棵柿子树在他小时候就有了。刚来时，还只是棵树苗，兴许是家乡丰润的雨水及土壤多钙性，适合其生长，它从瘦小得像一棵草慢慢长成了小树，再后来长为一棵沐浴阳光雨露的冠球形大树。

到了我们这代人，于四季轮换交替中，历经雨雪冰霜、旱涝虫害等种种折磨考验的它，已满身疮痍。树上半部分的叶子已稀疏，然下半部分的叶子依旧茂盛。

每当秋月在碧云天圆满的季节，树上那享受了日月雨露精华，伴随着秋风染秋水长的柿子，便一只只由青转黄，由黄泛红。经霜之后，更是热情、炽烈、温暖，丰饶地从逐渐飘零的树叶中露出脸来，宛如一盏盏红灯笼，燃起了秋的火焰，亦让此时的家人紧跟着忙碌起来。

低枝上挂着的柿子，祖母会搬个梯子靠在树上，逐一摘下，弯下腰一个一个地传给扶着梯子的三叔，由他平放到簸箕里。中枝上垂着的柿子，则用装了长柄的网兜轻轻套稳了，再用力一抖。此种“瓮中捉鳖”法，一抖一个准，且柿子没有半点损伤。

采摘柿子，是一种丰收的体验。柔软的柿子在亲人手里传递着，那种喜悦令人难忘。摘下的柿子，祖母会先将熟透的分成若干份，让我们分送左邻右舍尝鲜。八分熟的，便放在窗台上，用一块布罩着，待其自个发红变软。通常等个两三日，便可享用。至于五分熟的，则会把它们跟苹果放在一起，静候上一个星期后，捧一个在手里，轻轻晃动，凝如冻脂，定睛细看，红若翡玉。

拧掉碧绿的蒂盖，再揭去薄透的柿皮，肉嘟嘟的暗红柿肉便晃悠悠地展现于眼前。柿子，古人赞其“色胜金衣美，甘逾玉液清”。若说剥出来的石榴，有着红玛瑙般的清纯水灵，那福墩墩的柿子，则朴实之余更多了些欢乐、喜庆和如意。

缓缓送入嘴中，轻轻吮吸间，黏稠而甘冽的汁水带着温软的清凉，没有丝毫虚与委蛇，顺着口腔一直滋润到五脏六腑。该种流淌于舌尖的甘甜，缠绕着每一颗味蕾，让人欲罢不能，更红了人一季的心情。秋天的况味，便于此时，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了。